[女人總想找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，卻不知，真正愛她的男人才會在她面前展現出幼稚的一面。

——節選自章瑜日記]

陸朝顏依舊是嘴角掛著笑，全無半點想要責備蘇悅的意思，突然眉頭一皺，悵然道：“只是，可惜啊……”

蘇悅還沒從適才的甜蜜中掙脫出來，不解地問：“老師，可惜什麽？”

“可惜他滿腹才華，年紀輕輕就進了創世，現在卻要被開除了。”

“開除？！”蘇悅幾乎是喊出來的，全身顫抖，眼中寫滿不可置信，“老師，有那麽嚴重嗎？”

“你說呢？”陸朝顏滿意地看著她此刻的情緒變化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從他帶你離家出走的那一天起，就應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，對不對？無故曠班，帶著未成年少女離家出走，如果你是老板，你會容下這樣的員工嗎。”

“不會……”蘇悅小聲嚶嚀道。

陸朝顏終於欣慰地笑了，似乎全身心都放松下來，語重心長地對身邊的小女孩說：“從一開始，你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，只是當時的你因為難過選擇了任性。這是個有規則的世界，因為契約精神的存在社會才能有秩序的運行，王坤破壞了規則就要受到處罰。這同樣也是對你做錯事的處罰，如果你真的以為你們所謂的感情是愛的話，就鼓勵他去找一份新的工作吧。”

蘇悅在反省與自責中難免驚訝一把，老師不管教她早戀嗎……

可是好像什麽都瞞不住我們陸老師的眼睛啊，陸朝顏伸手把蘇悅額前的碎發攏到耳後，戲謔的聲音響起：“愛是天賦人權，不分早晚。”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麽，厲聲道：“但有些東西是分早晚的，要讓自己有足夠的擔當與辯解能力之後，再去做選擇知道嗎？！”

蘇悅當然知道陸老師指的是哪件事，小臉兒一紅，趕忙低頭赧然道：“老師我沒有……老師我知道……”

知道就好。

再說院子外的兩個男人。

王坤畢竟剛走出校園沒多久，全身仍舊是散發著學院派的書生氣，而相比之下，卓銘川與不動聲色之中仍舊是散發著強大的氣場。

剛才蘇悅叫那名女子陸老師，那麽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陸老師的男朋友了？到底是年少無畏沈不住氣，王坤瞅一眼身邊靜默著抽煙的男人，客氣說道：“從A市到這兒那麽遠，因為我和蘇悅，真是難為你跟著陸老師了。”

卓銘川輕吐一個煙圈兒，淡漠的斜過沖自己說話的年輕人，寡淡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，冷冷道：“不難為。”

誒？等到煙霧消散，王坤看著不遠處的那張臉怎麽越來越覺得熟悉？好像在哪見過，可是具體在哪見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。在哪見過來著？王坤長得眉清目秀，一副謙謙君子光明磊落的氣質，不怕死地問道：“先生，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？”

呸！這是什麽話，怎麽像兩個人在搭訕似的……

誰知卓銘川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前方，連眼皮都沒擡一下，“沒有。”

額……一句話堵得王坤臉通紅，他怎麽也不會想到，自己之所以看眼前的男人熟悉，是因為他的不少同事在不少社交軟件上發過卓銘川的照片。而剛才卓銘川所說的“沒有”，是因為卓總上任時，王坤早已帶著蘇悅離開A市。

“陸老師要帶蘇悅回去？”王坤繼續不死心地問。

卓銘川掐掉手裏的煙，眼神寡淡冷漠地滑過眼前的年輕人，薄霧輕吐，說：“不然繼續留在這兒，不用高考不用在意旁人的閑言碎語？”

王坤並沒有因為卓銘川這一句含沙射影的指責而羞愧，反而心懷坦蕩地和她對視。只是，氣場上的相形見絀，使前者漸漸承受不住後者銳利而淡薄的目光，年輕人很快敗下陣來，低聲道：“帶她離家出走之前，這些後果我就已經想到了。只是她哭著給我說她受不了了，哭著給我說她難受，我能有什麽辦法，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。”

男人眼中沒有什麽起伏，“丟掉工作的可能性也想過了？”

王坤聽到這句話後情緒沒有絲毫波動，只是無奈地苦笑說：“我喜歡蘇悅，別說是工作，連命都是她的！”

什麽責任與擔當，什麽理智與後果，當你真真正正的喜歡上一個人，只有源源不斷的因那個人與全世界為敵的沖動與決心。

年輕人臉上帶著意氣風發的赤誠與激動，他不過是比卓銘川年輕三歲左右，卻因閱歷的不同，顯得比卓銘川多了幾分純粹與無畏。到底是此時年少，自當風流，快意恩仇，死不回頭。

“我喜歡蘇悅，別說是工作，連命都是她的！”卓銘川腦海裏久久回味著這句話，似乎受到王坤的感染，他長久冰冷的心被深深地觸動，思緒滾燙，眉眼也變得深邃起來。

“卓銘川。”正堂的門被人推開，陸朝顏和蘇悅一前一後走了出來，“我這邊已經處理好了。”說著目光回落到身後的小姑娘身上，“你那邊呢？”

“沒什麽好處理的。”卓總毫無表情地回答道，“你的學生沒事，此行就已經完成。對於王坤，已不是創世員工。”

陸朝顏了解他的為人，輕輕的頷首。

“我們什麽時候離開？”陸朝顏問。

卓銘川目光沈穩，怔怔地盯著陸朝顏許久許久，“你想什麽時候離開。”

“當然是越快越好。”陸朝顏破口而出，下半句“蘇悅就快高考了，一天也耽誤不得”在卓銘川漸漸冰冷的面容下，怎麽也沒說出來。

許久許久之後，卓銘川緩緩開口，“飛揚今天晚上的飛機，最晚，明天早上我們就能離開。”

飛揚也來了麽。

卓銘川似是看出她心中的疑問，沈聲道：“被偷走的錢包中有各類證件，若不處理，不好回去。”

陸朝顏睫毛微顫，眼瞼在陽光下被打出一片小小的陰影，嘴角動了動，也只是扯出一個輕飄飄的“哦”。

“姐姐~”一只軟乎乎的小手輕輕扯住陸朝顏衣襟的下擺，眨巴著可憐楚楚的大眼睛問：“姐姐，你們不拍電影了嗎，你們要走了嗎？”

姐姐屈膝半蹲，學著小姑娘奶聲奶氣的聲音，柔聲道：“對哦，姐姐可能明天就走了。”

“為什麽剛來就要走，不是還沒有拍電影嗎？”

陸朝顏一頭黑線，合著這小姑娘就是跟拍電影杠上了……輕揉太陽穴，陸老師正欲解釋什麽，不料小姑娘頭一歪，有模有樣地沈思道：“姐姐你演公主，你會和這個哥哥親嘴兒嗎？”說著小心翼翼地瞄一眼一旁沈著臉的英俊哥哥。

什麽？！所有人皆是一滯，有些尷尬，有些好笑，有些懼怕——地看向拍電影的當事人……

陸朝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，實則冷若冰霜的臉上已經一陣紅一陣白。相對於她而言，卓大師是真正的雲淡風輕，眼都不擡一下。

蘇悅趕忙把小姑娘拉扯到自己身邊，嘴角抽搐兩下，悶聲說：“哥哥姐姐是來找蘇悅姐姐的，不是演電影的。”

“啊？”小姑娘一臉吃驚的表情，轉眼就把心心念念拍電影的事兒忘到九霄雲外，“蘇悅姐姐也要走嗎？”

蘇悅神色覆雜的和王坤對視一眼，略帶苦澀地點頭。

“啊，那以後誰給我玩呀？爸爸媽媽都去城裏打工了，好不容易表哥帶著姐姐來玩兒，姐姐也要走了嗎？”

陸朝顏這才知道，原來小女孩的父母都進城務工去了，在最需要父母關懷的時候和年邁的奶奶生活在一起。如此處境的小妹妹，有個更廣而熟知的名字，留守兒童。

“妮妮，”王坤走到表妹身邊，意氣風發的青年頃刻間變成溫暖和煦的鄰家哥哥，彎腰笑道：“姐姐還回來看你的。嗯……今天中午留姐姐哥哥在咱們家吃飯好不好？哥哥給你做你最喜歡的點心，你去稻田裏叫奶奶回來吃中午飯？”

小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憂愁來的快，但是去的也快，內心單純懵懂，所以能真正的快樂。只見她原本就要哭出來的小臉兒由陰轉晴，適才還雷雨陣陣，轉眼就艷陽高照，“好嘞，哥哥我去找奶奶回來。”

看著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，陸朝顏一顆心幾乎被提到嗓子眼，疑惑又著急地對王坤問道：“她自己一個人出去，沒關系嗎？”

“不打緊的，”王坤一笑而過，解釋說：“這裏的小孩都這樣，大人不在家，他們就自己玩，從小也比較獨立。”

並不是這些家長不心疼孩子，而是某些特定的環境與狀況下，比如在生存面前，人生就變成一道減法，能少的便減去，減掉一切繁文縟節，留下最寶貴的東西。

生命。

因為要活著。

孩子的父母背井離鄉，遠赴幾千公裏外的陌生城市，在一個沒有家的地方過著孤苦飄零的日子，甚至還要付出勞累不堪的苦力，為了什麽？還不是想在第二日太陽升起之時，他們的孩子，能過得比前一天好些？

“老師，”蘇悅早已從大起大落的情緒中抽離出來，雙手搓掌，滿懷期待地問：“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畫中的那條河？”

“可是……”陸朝顏扭頭看著王坤在廚房忙前忙後，有些遲疑。

“沒事的，老師！難不成還要客人去做飯呀？對了，這位老師怎麽稱呼？”蘇悅正說著，小心翼翼地瞄一下卓銘川，接著向陸朝顏投去暧昧的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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